高粱飽穗酒飄香

2013/10/22

作者若晨


  近年來,金門國小本土閩南語課本,在幕後編撰者的努力之下,漸有新版的成果呈現,唯高年段學生,使用的仍是舊版閩南語課本。課文中諸多過去金門農村社會的寫實景況,在閩南語越來越邁入衰竭的死亡路上,學生鸚鵡學舌,雖然唸得順溜,有腔有味,但缺少了過去農村生活的體驗,對「種蘆黍」、「壅蘆黍」、「割蘆黍」、「颺蘆黍」、……  ,他們是一知半懂,猶如遠眺群山眾嶺,看似清,卻又不甚清。
  小時,村中家家戶戶以務農為生,因氣候關係,金門的雨量不多,種植蔬菜上市販賣獲利的較少,田裡栽種的大多是乾旱種作,閩南語稱為「蘆黍」的高粱,是農作中的大宗,屬獲利較高的經濟作物。十塊田地,約有八塊是用來種高粱的,它的獲利比之花十個月,近一年時間飼養的三、四頭豬還高。
  每年四月初,學校放一個禮拜的春假,正是霧濛雨潤的春耕播種時候,備齊了高粱、玉米、花生種籽,老爸就像魔術師一般,魔棒一揮,把我們的童年玩心一揪、摜成一串,吆喝著我們下田幫忙。播完種後,春假也結束了,回學校上課的特權,讓田耕的工作,成了記憶裡的空窗,直到暑假來臨,接踵而至的夏收工作,農忙才又跳回記憶裡的櫥窗。
  比之大人還高的高粱,結穗累累,彎著腰在風中搖擺輕嘆,與現在種植的矮品種精神奕奕有別,可以說一個是天龍,一個是地虎。手持鐮刀,鑽入高粱田裡,只聞其聲,不見人影。抓拉下來一把高粱稈,鐮刀一揮,穗粒連高粱稈一起割下。割了高粱稈,用手推車推回家,必須清理出一間小房,房中傢俱越少越好,搬塊大石塊放中間,手持高粱稈穗,使勁在石塊上拍打,高粱顆粒彈跳而出,跳滿了整間小房。與現在只割高粱穗,鋪放在馬路上讓車子輾壓脫粒,是截然不同的。脫了高粱粒的高粱稈,是綁高粱掃把的最佳材料,家家戶戶使用的掃具,就是這種天然又環保的高粱掃把。
  脫了殼的高粱粒,仍摻雜了很多的穀糠,必須找一個有風的日子,選一個空曠的地方,進行「颺蘆黍」,這道手續與現今無什麼改變。雙手高舉一畚箕的高粱,從高處傾下,藉由天然風力的吹拂,讓糠與粒分開。高粱粒裝入袋後,每天日出後,攤曬在「門口埕」,日落時耙攏裝袋入屋,以防露溼受潮。碰到突然而來的西北雨,那爭分搶秒收拾的情景,比之趕搭剛進站的捷運車,更為驚險,一秒都不能閃失。捷運車搭不上,兩三分鐘後還有一班,但高粱受雨弄潮,一年的辛勞全泡湯。如此一天一天的曝乾程序,猶如小心翼翼照顧一個不知風寒、無畏冷暖的嬰兒。
  就那麼一天,整個村子騷動起來了。廣場上,人聲鼎沸,各家各戶把曝曬好的高粱,一車一車的推到廣場,酒廠的大卡車來了,我們小孩子也聞風而至。大人們一臉喜孜孜,互相問候寒暄。「阿來!汝今年收成不少?」「攏總多少擔?」
「沒啦!幾袋而已」……。
「成叔今年收最多,有百來擔……」。
  欣羨的眼光齊聚於臉頰黝黑成叔身上,一臉靦腆的他,在手足無措之中,頭頂上隱約戴著一頂閃閃發光的桂冠,那是終年累月用血汗堆砌的輝煌,他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,大家崇拜學習的偶像。
  整個廣場鬧哄哄,人們忙著穿梭,猶如喊價喧天的市場。身穿淺藍色中山裝的酒廠工作人員,有的用削尖的竹管,插入麻袋取粒,抽驗高粱的乾溼度;有的忙著將一袋一袋的高粱過磅稱重;有的則手撥算盤記帳付錢。在記憶櫥窗最閃亮,永遠抹滅不掉的一頁,就是會計身旁那一袋裝得鼓鼓的鈔票。千元大鈔尚未上市的年代,一麻袋紅艷艷的百元大鈔,成了童年最富庶的印記。
  通過檢驗,拿到用高粱換到錢的大人,眉開眼笑推著空車回家;沒有檢驗過關的,也在大家的加油聲中,準備回家繼續進行曝曬的工作。酒廠的大卡車則滿載著一袋一袋的高粱離開,入廠準備釀造飄香四溢的高粱酒。
  如今,高粱酒聞名世界,為金門帶來了豐厚的收入,是金門人口中的金雞母,造就金門成為福利縣、幸福島,這不能不歸功於多少前人的努力。唯漸漸脫離農村社會的現代,從事「種蘆黍」、「壅蘆黍」、「割蘆黍」、「颺蘆黍」的人,卻也隨著時代的腳步,越來越稀少,猶如童年的那段時光,漸離漸遠…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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